第21节

“没事的，我跟过去看一下。”
说着，吴晗一把抛下了攥在手里的围裙，迈开大步朝着小狗奔去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汪汪……汪汪！”
这只才断奶不久的小土狗旺才，一路狂奔着来到山洞一侧临近观景台的拐角处，两眼直视洞外幽暗不可测的冰雪世界，声嘶力竭地狂吠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危险正在步步逼近一般。
在后面远远地看到了这个场面，吴晗不由得心中一动。谁都明白人类这种所谓的高等生物对危险的预感能力，业已衰退到麻木不仁的地步。不见棺材不落泪，说得就是这种状况。相形之下，即便是被驯养成家犬的狗，在预知危险这方面的能力还在它们的人类主人之上，不免叫人感慨所谓的万物之灵就麻木成这样。难道是这条小狗发觉外面有危险正在逼近吗？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吴晗随即想到某种未知威胁正朝着幸存者们最后的安乐窝袭来，他的心仿佛瞬间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在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卡啦！”
当意识到状况不妙，吴晗立即作出决断，返身跑到了帐篷里以最快速度翻出了五连发散弹枪。随后，吴晗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紧张情绪，尽可能使微微抖动的手指稳定下来，而后以不逊于平时训练的速度将子弹装填进弹仓。当他的双手牢牢握住散弹枪，清晰感受着那种沉甸甸的分量与冰寒刺骨的金属质感，不住翻腾的心绪才暂且安定下来。
第三十五章 不速之客（1）
“嘘！乖狗，别叫了，让我来瞧瞧，到底是哪路的神仙。”
吴晗一脸沉静地蹲伏在距离洞口不远的一只木箱后面，他伸出手拍了拍土狗旺才那圆溜溜，毛茸茸的小脑瓜。或许是祖先遗传下来的那份野性直觉告诉旺才，此刻吴晗已经做好了应对不测状况的准备。这条乖巧机灵的小狗用它那湿漉漉的鼻子轻轻顶了一下吴晗的手掌心，随后疲惫地摇晃着尾巴停止了吠叫，慢慢趴在吴晗的脚边，但由始至终它的视线都没离开过洞口方向。
这时，漆黑一片的洞口外，呼啸着的狂风快速吹过崖壁，风穿过岩壁的缝隙发出阵阵渗人的怪响，而被旋风卷起的积雪阻碍了本来就不好的视野，洞口的能见度极差。
“吱吱！”
当吴晗耐着性子地守候了几分钟，由远处的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异响。闻听有了动静，吴晗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他动作舒缓地贴着岩壁直起了身。借由洞外雪地反射的那一点微弱光线作背景，吴晗隐约能看到今夜不速之客的行踪。正在迫近的不明动物，个头不大，体量与德国牧羊犬相仿，不过当这只不明动物用两条强壮的后腿像人一样站起来时，那种视觉冲击力实在称得上极其诡异。
随后跟进的几只同类生物，相对位置比带头的这只要稍稍拖后了一些，它们摆出稀疏的队形，谨慎地向前移动着。
要说这些怪异生物留给吴晗印象最深的东西，莫过于它们双眼开合之间闪动的那一抹幽幽绿光，实在只能叫人联想起古老传说中，如豺狼之类的嗜血野兽。没等吴晗仔细端详清楚这些家伙的长相，在前面打头的那只动物，忽地探出鼻子在空气中连续抽动了几下。突然间，它发出凄厉地一声怪叫，随即双眼露出一抹凶光，粗壮的后腿用力一蹬，作势向前跃起。怪兽的这一跳足有十来米远，竟然是直冲着隐藏在箱子后的吴晗扑了过来。
“我操，你去死吧！”
尽管吴晗没有当兵服役的人生经历，可是与保安部门的十几个退伍兵同事相比，他的枪法也算得上出类拔萃。这个专长当然是吴晗平时假公济私，用景区猎场放养的那些野兔、山鸡练手练出来的，不过也不得不说，他对掌握武器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异天赋。漫说是正规厂家出品的制式散弹枪，即便使用比较常见的老式双管猎枪发射铅弹，在一百米距离内，吴晗也有八成把握将兔子大小的目标打成筛子。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只看不出路数的动物，居然毫无发力征兆就能一下跳到这么远来。在猝不及防之下，压根没得到开枪射击的机会。
常言道：狗急了跳墙，其实人急了的时候，情况也是差不多的。在这一刹那，吴晗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恨恨地骂了一句什么，跟着直接抡起了手中的五连发，照准这头迎面扑来的野兽那狐狸样的丑陋面孔，结结实实地一枪托当头砸了过去。
“嘭！”
当厚重坚实的核桃木枪托砸在这只分辨不出品种的怪兽身上，吴晗说不太好究竟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种滞涩的手感很像是砸到厚实的橡胶轮胎，非常用不上力气。根据吴晗多年的街头斗殴经验判断，不论这动物究竟是什么来路，它都属于皮糙肉厚很扛揍的主。可是无论如何，吴晗使出浑身气力砸下去的这一下都不是容易消受的。这头挨了打的野兽痛苦地嘶叫了一声，当即被吴晗抡飞出去足有四、五米远，这回终于给了吴晗一段瞄准开枪的缓冲距离。
“轰！卡啦！轰！卡啦！轰！卡啦！”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吴晗这当口顾不上多想什么，他的右手食指扣住扳机，左手不断快速拉动散弹枪下方的护木，随即，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的散弹，覆盖了在他身前的大片区域。随着散弹枪射击的节奏变化，一明一暗的枪口焰照亮了隧道里阴暗幽深的空间。
只是短短数秒之内，已经进入到洞内的三只动物被吴晗先后放倒，余下距离较远的几只此刻见势不妙，丝毫也没有救援自己同类的打算，它们立刻便调头逃逸。仅是眨眼功夫之后，这些家伙便已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雪原之中。由于山洞内的特殊结构原因，开枪射击的轰鸣声经久不息，震得吴晗两耳嗡嗡不止。吴晗一面倒吸着凉气，一面忍住鼓膜传递来刺痛感，脚底下不敢怠慢，连续往后退出了几十步远，这才停了下来。伸出手擦拭着额头上冒出的一层冷汗，细细回想适才的变化，不免又是一阵后怕。
正当吴晗精神略为放松之际，中弹倒地的动物尸体，骤然出现异动。那具距离他最近的怪兽尸体，突然从地上弹射而起，它那伸长的锐利爪尖与坚硬的岩壁摩擦生出一溜火花。这鬼东西的动作灵活得，犹如貂鼠一般迅捷，轻轻在岩壁上一借力，它便张牙舞爪地向吴晗扑来。这一切一切的变故，仅是发生在前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
面临着生死关头，吴晗的神情忽地一滞，在他的视野中，时间仿佛突然一下变慢了，整个世界似乎都停顿在这一刹那。那只行动快如闪电，在电光石火之间正面朝着他扑来的野兽也悬停在空中，一副狰狞丑恶的嘴脸也凝固在了一瞬间，这个场景酷似电影中的子弹时间特效。
要说这种感觉吴晗其实并非全然陌生，类似时间减速甚至是完全停顿的现象，在他的记忆里也有过一次先例。
那是在一个凄冷的冬季雪夜，双亲过世后流落街头的吴晗，偷偷溜到一家饭馆后院打算弄点残羹剩饭先填饱肚子，结果却被主人家饲养的一头凶猛的德国牧羊犬发现了。吴晗记得无比清晰，就在那条猛犬朝他扑来的时候，时间也像此刻一般迟缓停滞下来。彼时，在求生欲望下，年仅十二岁的吴晗激发出不可思议的潜能，他居然用拳头击中了那条大狗的鼻子，受伤的狼狗哀嚎着逃走，他才得以安全脱险。
时间停顿期间，恍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实在让人心醉沉迷。吴晗无声地呻吟着，然后他迅速冷静下来，集中精神准备应对眼前的危机。
第三十六章 不速之客（2）
前些年网吧取代电脑房初流行时，当时年纪还小的吴晗着实痴迷了一阵子联网cs，这款射击游戏他到底没白玩，多少从里面学到了些东西。如今，貌似不务正业的业余爱好也算是派上了点正经用场，有助于吴晗迅速进入角色。对于他这种技术水平一般，实战经验尚可，半菜不菜的老菜鸟来说，在一局游戏中取得混战胜负的关键因素，取决于谁的枪膛里留下了最后一发子弹。出于长期养成的良好游戏习惯，此时吴晗的散弹枪仍留有一发子弹未曾发射。
“来吧！看看谁死谁活……”
吴晗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尽管处在这种特异状态下，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好似陷入泥沼般滞重，不过当吴晗使出浑身气力挪动了犹如坠着铅块的胳膊，他将枪口压低瞄准了正前方那张叫人恶心的丑恶狐狸脸。
“吱吱！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声回响在山洞中，无数烧得滚烫的钢珠在极近距离轰在了这只死而不僵的未知动物身上。“噗通”地一声，如此毫无花巧地被18.4毫米散弹枪正面轰击，哪怕是只大狗熊也要吃不消的。这只不明来历的动物，立时如浸满了水的麻袋般重重地落在坚硬石质地面上。随后，吴晗注意到在它的嘴角边，泛着暗色的液体挟带着黑色的碎块缓缓流出。见状，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无论这玩意到底是什么，这回总算是死透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谁能料到天底下会有咸鱼翻身这回事？在心惊肉跳之余，吴晗不敢再犯刚才那种轻敌的低级错误，重新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以后，他抓紧时间为打光了子弹的散弹枪重新装填，吴晗再不敢存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之心。
“哎呀，这到底是怎么了？吴晗，你没事吧？我们大伙来帮你……哇，这是什么，唔，长得……好难看。”
山洞聚拢声音的效果极佳，刚才幸存者们听到从洞口方向传来一阵爆豆般的枪声，正在里面聚餐的众人随即呼啦啦一下，倾巢出动跑来支援吴晗。只是当吴晗看着这群支援部队乱哄哄挤作一团的场面，他委实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指望这些人来救自己的性命，那吴晗真不如求神拜佛来得管用一些。幸存者们多少还算有些觉悟，起码还没人空着两只手冲出来。譬如正在炮制菜肴的几位女士，她们或是手握菜刀，或是拎着擀面杖，好歹不算手无寸铁呀！
老和尚了空的手上也提着根拖布杆冲了出来，不过瞧他瞪大了昏花老眼，似乎是打算效法先贤武松前辈，好生体会一把三拳两脚打死白额金睛猛虎的凛凛威风，可惜他作势要打的是死老虎……
见状，吴晗当即上前一把拉住了老和尚宽大的袍袖，叹息一声，说道：
“别动，那些动物身上可能有残留辐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果然，吴晗刚一提到辐射这个敏感词汇，在场的幸存者们无不闻声色变。没辙，自从核战爆发之后，凡是跟核字沾点边的东西，大家都是心有戚戚，经由吴晗这么一吓唬，更是没人敢凑过去看热闹了。
“嘎嘎！嘎啦！嘎啦！”
出于安全性的考虑，吴晗照规矩先是套上了那件穿着费力的老旧防化服，而后他手提重量达到近十公斤的老式“盖革计数器”，绕着这几具不明种类动物的尸体来来回回地扫了几遍。这台年龄比吴晗大出好几轮的“盖革计数器”，大约是真材实料很有品质保证，尽管超期服役，仍然保持着稳重敦厚的老黄牛本色，没有要罢工要求加薪的意思。尽管指针什么的反应得慢了些，不过该测出来的数据倒是一样没少。
注视着指针显示出的数值，吴晗那根绷紧的神经重新放松下来。随后，他揭开防化服的面罩，扭头冲着闪出老远一段距离的观众们摆手说道：
“安全，不过大家别靠得太近，这些家伙很会装死的。”
手里握着一根铁管，吴晗耐心地来回翻弄着动物尸体，确保上面任何一点细节都不会遗漏掉，他的这副认真刻苦的钻研劲头，当真是比从前在小黑屋里看东瀛特产的人体健康教育片还来得聚精会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