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平心而论，谢浚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此前桃花源与高丽人的贸易关系还算融洽，虽说他们的要价很高，小国寡民的倨傲态度也令人厌恶，但至少高丽人的信用还不错，没有干出类似拿化工原料兑奶粉，往辣椒面里掺用苏丹红染色的苞米叶子之类的真正奸商行径。错非是这一回双方的矛盾涉及到了根本利益的争端，大概吴晗也很难下这个决心跟高丽人翻脸。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已经动手了，再怕下的手太重，这种担心未免幼稚了些。何况无论交战的胜负情况如何，桃花源车队总归是要从这条原路折返，若是把山洞这里的高丽人留下来，到时候他们在中途搞点文章出来，只怕吴晗带着的这些人能活着回去的就不多了吧！
“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老子不就是说错话了吗？你们至于吗？”
在场的幸存者们见到一贯精明的谢浚平白吃了一顿排头，顿时齐声哄笑起来，比较熟识的几个人来过来打趣他。本已恼怒的谢浚怒斥了几声，奈何法不责众，最后他也只得苦笑着承认自己白了，接受众人的嘲讽。
相比于上下等级制度森严的护矿队和洪流公司来说，桃花源内部的各种规矩要少得多，对内处理问题吴晗也甚少以强硬姿态出现。尽管他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平常却极少动用这种权力。说到底，吴晗这个人的权力欲不是太强，对那些不涉及自身安全的事情，向来是欲望寡淡的代名词。混在一块的日子久了，手下们也逐渐摸准了吴晗的脾气禀性，晓得他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故此，除非是吴晗真拉下脸来摆谱，寻常时候大伙没事开个玩笑什么的，根本不用避讳身边这个最高领导的存在。
当谢浚被人嘲弄的时候，吴晗看了也暗自叹息一声，拍了拍谢浚的肩头，算作是对他的精神抚慰。
严格说起来，高丽人是挺无辜的，他们也没招惹吴晗这个凶神，结果被人打上门来，实在有几分遭了无妄之灾的嫌疑。可是苗景田说得也没错，桃花源跟高丽人翻脸的理由其实特别简单，谁让西边和北边的那两家邻居都太生猛，而且连一点发展空间都没给后起的桃花源人留下，迫使桃花源只能向东方扩张势力。其次在如今的东北地区，桃花源和洪流公司、护矿队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动态平衡，谁都不敢贸然采取攻势。
三家势力彼此相互牵制，正所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闹到最后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无论是哪一家先挑起火头，那么余下的两家都绝对不介意联起手来灭掉他。
要说硬碰硬地打起来，桃花源只怕不是另外两家的对手，一场混战下来，三败俱伤是最有可能出现的结局。现如今，业已想清楚前因后果的吴晗满怀着一份坚定信念，他是一心一意盘算着老太太吃柿子，先捡软的捏，打定主意要从高丽人身上咬下块肥肉来，填报肚子再说。
“轰……”
被召集来的桃花源幸存者宛若蝗虫过境般，迅速扫空了山洞中所剩无几的物资和设备。随着轰然巨响和滚滚烟尘，耗费北高丽无数国帑的庞大地下设施入口坍塌下来。在如今这个时代的施工条件下，高丽人将来修复这座设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估计这里最终的下场就是成为历史遗迹，供未来可能存在的考古学家慢慢研究了。
在炸毁这座洞库之后，桃花源车队继续向东推进，苗景田拷问出了大量情报，参照着地图和梅四九的引导，车队气势汹汹地扑向北高丽人的新定居点。
ЖЖЖ
“嗯，看来这前面就是了。”
体积不小的高倍双筒望远镜份量也不轻，正常人必须支起三脚架才能安稳地使用，对于吴晗就不必这么麻烦了，他一只手将这副净重足有二十多斤重的双筒望远镜举到了眼前。透过清晨时分的一层薄雾，将前方的景物看得很清晰。在不远处这座高丽人新兴建的定居点，论及规模在当今时代已然是堪称宏大，仅是朝向车队这面的围墙长度就超过了一千米，不难想象定居点内会是何等兴盛繁华的热闹景象。
放下望远镜，吴晗扭回头对幸存者们说道：
“既然是要立威，咱们就不能搞偷袭那一套玩意，太小家子气了。我看先礼后兵好些，你们谁愿意去送最后通牒？”
这边吴晗的话音未落，近来表现愈发积极的苗景田率先跳了出来。虽然没立刻开口剖白心迹，不过瞧着他那副挺胸昂头，志在必得的架势，旁边的人也不敢跟他争抢这个露脸的活。从安全性的角度出发，吴晗亲自下这份最后通牒是最稳妥的，可是诸如送信这种小事也要他亲自出马，实在太掉价，难免让人看轻了桃花源。于是，吴晗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定下了信差的人选。
顺利夺得送信任务以后，苗景田手脚麻利地从一辆卡车上卸下自己配用的越野摩托车，戴好了头盔，他冲着在场诸人竖起了拇指。随着电动机轻快地发动声，摩托车扬起一道烟尘似风驰电掣般直奔隐约可见的高丽人定居点而去。
第一百零二章 兵临城下（1）
自告奋勇前去投送这份最后通牒，来去全加起来，苗景田也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当浑身沾满尘土的苗景田便飞也似的跑回来复命，他在吴晗跟前一个漂亮的飘移动作停下摩托，大声吆喝说道：
“头，信送到了。”
这时，哭笑不得地看着邀功请赏的苗景田，一时之间吴晗真是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由吴晗口授，可以称为最后通牒的文书，不是用中文写成。不用中文的原因是担心高丽人看不懂中文，鸡同鸭讲就太那啥了。同来的桃花源幸存者中又没人会写高丽文，研究来研究去，这封信竟然是用英文写成的。适才苗景田自告奋勇担当信使，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骑着那辆摩托车飞速冲到高丽人定居点尚未打开的大门前。
不等那些把守门楼的卫兵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某人便已动作干净利落地把装着文书的盒子丢在了人家的门口，随后他就一溜烟地跑了回来邀功请赏了。
吴晗望着笑得嘴角已经咧到耳根的苗景田，手抚额头不知该如何形容他的人品才好，费了半天力气才挤出一句话，说道：
“呃，你厚颜无耻的样子，颇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吴晗冷着面孔套用这段战前时代广受欢迎的相声段子，来揶揄苗景田的洋洋得意，瞧着他垂头丧气只差跑去墙角画圈圈的郁闷，吴晗的沉郁心情似乎也轻松了不少，跟其他人一起放声大笑。
从一开始吴晗就没指望着高丽人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份最后通牒，故此，他在信中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强烈敌意，言辞激烈地宣称桃花源对清津以北的广大地区享有着不容争辩的领土主权，要求高丽人从即日起将所有武装人员撤离这一区域，今后也不允许随意越界。丝毫不必怀疑，当高丽人看过了这封杀气凛凛的告白书之后，他们究竟会作何感想。
当几个哨兵好奇地开了门拿到了盒子，稍后整个定居点突然忙乱起来，好似蚂蚁炸窝一般。
这个时候从桃花源车队所在的位置远远望去，高丽人的定居点四周围墙上，以及炮楼里不断掀开油布的炮位和机枪，已然是再直白不过地表述了高丽人对吴晗要求作出的正面回应。
“所有火炮准备射击，这次一定要让高丽人明白实力的差距到底有多大，负隅顽抗是没有前途的。”
随着吴晗中气十足的吆喝声，桃花源人将所有射程能打到高丽人定居点的武器统统摆了出来。黑洞洞的炮口和远程火箭发射架，此刻在炽烈的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尽管在暗地里吴晗很怀疑前次死皮赖脸要弄到蜜蜂和蜂蜜的高丽人，是否与从哪个星球的外星人搭上了线，但此刻他并不担心对手发动强力逆袭。截止到目前来说，根据金星人和木星人的种种表现，这些外星人似乎没打算向地球人兜售军火，再从中挑起战争的龌龊计划。既然如此，这些高丽人顶天和桃花源一样引进技术设备自制武器，纵使他们手里还有少量战前时代留存下来的重武器，吴晗也有足够的信心依靠自家手头上性能极佳的自行火炮压制住他们的反击企图。
“报告，准备完毕！准备完毕！准备完毕……”
手下们的一声声呼喝传来，吴晗笑着向下一挥手，临时充当战地射击指挥官的萧文升会意地用力摇动起手里的小红旗，向幸存者们下达了攻击指令。
“嗵！”
伴随着一门大炮橘红色的炮口焰轰然亮起，仅仅数秒钟后，高丽人的定居点历史新添了一个出入口，貌似坚不可摧的高耸围墙，而今看上去像是被狠狠咬了一口的油条。说到底，不管多么厚实的围墙也顶不住高爆炸药无情摧残哪！不同于前面跟大海蛇之间的那场没有任何准备时间的遭遇战，这一回桃花源人是有条不紊地开启了与自行火炮配套使用的指挥车和雷达校正系统。借助于这些技术设备带来的效能提升，即使在将近两千米开外的首轮打击，炮击的精确度也能缩小到三十米以内。
尽职尽责地观察着第一轮炮击的成果，萧文升跑到自行火炮跟前，扯着嗓子喊道：
“修整射击参数，左移两度，三发速射。”
电动机驱动炮口转向的轻微噪音在这个火爆的场合根本听不出来，当完成试射修正弹道之后，操纵火控系统的幸存者高声报出射击参数，其他火炮和火箭据此准备集中火力打击当面的目标。
“嗵！嗵！嗵！”
间隔短促的炮击，连续砸在高丽人的定居点上，其中一枚炮弹人品大爆发，击中了高丽人的弹药存放点。一阵地动山摇的强烈震感，巨大的火球和腾起过百米高度的烟柱宣告了高丽人遭受的惨重损失。稍后，发出尖厉呼啸声的重型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白色尾烟，相继扎进定居点的围墙之内，掀起了一段火焰和钢铁奏响的华丽交响乐。
“日……轰隆……”
一大清早，高丽人就被堵住自己家门口按着脑袋一通胖揍，直打得他们晕头转向，这种状况无论换成谁来也不会觉得开心，这下子高丽人是真的恼了，定居点内为数不多的几门值班火炮，不待上级指令就各自掉转炮口盲目发动还击。只是如此一来，射击的准头就一点也不值得期待了，哪怕是距离桃花源车队最近的弹着点，离着吴晗等人所在的位置偏出了两百多米远。要说音响效果方面的确是相当壮观，不过杀伤力就真的是……
面对着这些主动暴露出来的炮位，桃花源的炮手们自然不会跟同行客气，凭着自行火炮的高精度打击能力，一路挨个点名，逐一摧毁了这些强出头的冒失鬼。
初战不利，高丽人到底不是傻瓜，接连吃亏之后，那些尚未暴露目标的炮火全部停息下来，宁可闷头挨打也不再白白送死，看样子他们是正在拖延时间酝酿着下一轮犀利的反击。见此情景，吴晗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但这个时候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很快，真正的谜底揭开了。在远离遭到炮击的位置上，两个体积硕大的黑影冉冉升起，快速爬升到了两百多米的高度，随即它们掉转方向，好似两头下山猛虎般咆哮着向桃花源车队猛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