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节

尽管王超是一心摆明了要以邻为壑，只求能独善其身，但目前的情况恶化到了这一步，即使他肯不计前嫌出兵相助，人类一方的胜算还是有限。既然如此，大家各人顾着各人，倒也用不着斥责他王某人不仗义了。
吴晗跟在孟神机身后走进了客厅旁边的一间偏房，孟神机屏退了左右的随从，回身掩上房门。吴晗本以为是因为有什么重要的机密必须两个人单独谈，不曾料想，孟神机一伸手抓住他的双手，然后扑腾一声双膝跪在地上。
“啊！孟公，你这是……赶紧起来，万一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从某种意义上讲，漫长的历史和辉煌的过去是个包袱，此外也不失为一笔无形的财富。究竟是前进的牵累，抑或是未来发展的坚固基石，其实不在于悠久的历史本身如何，而在于后人如何去看待它。
托老祖宗们的福，华夏人非常注重礼仪制度，对于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讲求发乎情，止乎礼。总而言之，举手投足都要符合一定之规，在这里可不单单是指男女之间那点小暧昧。成长在华夏文化背景下，华夏人养成了很多习惯，所谓的男儿膝下有黄金，绝对不是像东瀛人那样，整天没事就瞎学，学了还学得不到家，愣是把下跪弄得跟握手一样不值钱，动不动就给人下跪。对于东瀛人来说，他们只学了华夏的礼，却唯独没有学到相应的节。换言之，东瀛人的礼数都是作给别人看的，自个心里根本没当把礼数回事，口不应心说的就是这种人。
近代西风东渐以来，华夏人受到西方文明的影响，跪拜这种最隆重的礼节也退出了一般人熟悉的日常生活，差不多演变成了给死人享用的专利技术。
只有两个人进入密室商谈之际，孟神机在吴晗面前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跪，饶是吴晗这些年历练得老成干练，他也被孟神机这个举动弄得慌了手脚。见状，吴晗急忙上前搀扶他起身，无论本身的心意如何，孟神机的力气毕竟比不过吴晗来得大，努力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被吴晗一把拉了起来。
起身之后，孟神机情绪仍然很激动，他声音颤抖着说道：
“请你不要误会，今天我不是为自己下跪求你的。现在不为别的，我手下这些弟兄，跟着孟某人的时日不短，如果这次我能挺过去，当然什么都不必说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恳请吴伯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拜托您了。”
闻听此言，吴晗忽然有一种脊背冒凉风的错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老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目下，跟怪兽的决战尚未正式展开，身为主将的孟神机就已经开始急着安排自己的后事，不管怎么看，这也不像什么好兆头啊！
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吴晗接口说道：
“孟老兄，你何必说这种泄气话，没打就光想着输呢？我看黄龙府的城防也搞得不错，怪兽不继续增加的话，坚守到开春应该不成问题。我这次运来的武器也是目前威力最大的类型，而且还有一件秘密武器要投入战场给你一个惊喜，要是这些你还觉得不满意，那我就只能想办法造几颗核弹出来了。”
本来孟神机是一脸的苦笑，不过当听到吴晗提及核弹的名头，他忽然来了一些精神，说道：
“……真能造出核弹吗？”
其实制造核弹的事情，吴晗只是嘴上那么一说，痛快痛快而已。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普遍对核武器那大杀器敬而远之，即使吴晗千真万确是不害怕，单凭他这个连重水反应堆和石墨反应堆的主要区别在哪里都说不上来的半文盲，又能折腾起多大浪头？
眼见得吹起的牛皮就要被人戳穿了，吴晗尴尬地一笑，言辞闪烁地说道：
“唉，那玩艺残留辐射太厉害，真造出来我也不敢用啊！”
第二百二十二章 非战即死（4）
到了这个地步，孟神机要是再看不出吴晗刚才侃侃而谈什么核弹是在说大话，那他这半辈子满世界转悠的诸多历练，可就算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只是事已至此，说什么也白搭了。孟神机瞥了吴晗一眼，叹了一口气便没再言语。
纵使脸皮厚度不差，吴晗此刻也面色微微发红，他连忙转换话题，从兜里摸出几张纸，说道：
“呵呵呵呵，咱们闲话少说。来，这是运来的武器清单，请你过目。”
实践是检验一切真理的标准之一，战前时代人类所设计的枪械威力，用途就是杀人，因为除了彗星撞地球之类的天灾，没有其他东西能威胁到人类的生存。然而，枪支的威力对那些动不动就有几层楼高的大型怪兽，简直是杀牛用铅笔刀。业已尝到了不少苦头，孟神机跟桃花源下单订购的装备主要是重型武器，尤其是以一百二十毫米无座力炮为代表的轻型火炮系列。瞧他下订单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架势，真的恨不能给自己手底下的每个人都配上一门。
当然了，火炮毕竟是火炮，结构再简单它不是手枪，更不是号称文盲用十分钟就学会如何操作的ak系列自动步枪。
假设不考虑弹药问题，光是发射瞄准环节，一个人也伺候不了这种大家伙，人手缩减到极限，火炮也成不了单兵装备，最少要三个人通力合作才能操纵好一门火炮。
这时，从吴晗手上接过了到货的详细清单，孟神机仔细看过一遍，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目前黄龙府定居点的防御体系还存在诸多不足，不过随着这一批武器弹药的到货，整体的火力投射能力还是获得了极大的提升。特别是前些天消耗太多的炮弹得到及时补充，这个状况终于令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孟神机，一直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一些。
“当！当！当！”
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吴晗和孟神机交换了一下颜色，而后由主人孟神机去开了门。乍见等在门口的这个人，孟神机上下打量着他，开口问道：
“我不是说不许别人打扰吗？出什么事了？”
来人面对着己方的大头目显然很紧张，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外面的怪兽……又开始攻城了。”
闻声，孟神机回身看了吴晗一眼，没再多说立即拔腿狂奔，吴晗只能慨叹自己来得太不是时候，跟在后面一并走出了密室。
当吴晗一路沿着阶梯上到定居点围墙的顶部过道时，先一步到达西门城楼的孟神机，此刻已经在指挥增强西面城墙的防御。
在前段时间，雇佣兵们为了便于防守，不仅在定居点四周铺设了宽达数公里的反坦克雷场，而且将最容易遭受攻击的黄龙府西城门用专门运来巨石彻底堵死。这样铜墙铁壁式的防御体系，对于任何一个人类对手都称得上是坚不可摧，但是定居点平均高度在十五米左右的围墙，并不能阻挡那些体型庞大到了只需人立而起就能轻松越过墙头的大型怪兽，想要阻止黄龙府陷落的唯一办法，是不要千万让那些怪兽靠近到可以触及围墙的距离。
步步紧逼的怪兽群吸引了人们的全部注意力，没人发觉吴晗的出现，任由他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孟神机设立在城楼上的临时指挥部。
“开火！”
随着从城楼上的扩音器里传出孟神机的一声断喝，刚刚还是死一般寂静的城头，霎时间，火光冲天。无座力炮发射产生的滚滚浓烟随风摇摆，或尖厉或低沉的重武器射击声在此刻连成一片，使人完全听不出个数。
罗马城不是一天建成的，炮兵也不是能随便速成的。起码作为一个标准的技术兵种，炮兵需要的是大量时间用于学习理论知识和发射实弹的操练，而不是拉壮丁滥竽充数就能蒙混过关。除了人数不多的雇佣兵们对使用这些重武器算是在行，对于黄龙府定居点内占了绝大多数的二把刀炮手们而言，每一次瞄准开火其实都是在拼人品。攻击距离在一千米左右的目标，他们依靠着从前积累的枪械射击经验，外加近段时间的填鸭式学习成果，勉强有几分把握，假如超出这个距离就基本属于靠天吃饭了。
总人数下降到两位数的前洪流公司雇佣兵们，如今并未被派到城头参与防御作战。这倒不是孟神机格外偏爱他们，生怕自己的最后一点中坚力量耗尽，原因很简单，只有这些行伍出身的雇佣兵能在短期内掌握要塞炮瞄准射击的要领，他们待在要塞炮阵地上更有价值。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相信这个道理也足以说服一切有意见的反对者了。
这个时候，同样受到了开火命令，位于侧后方的要塞炮阵地，此时也开始相继轰鸣起来。
大口径重炮特有的发射声，是如此的低沉颤动，乍一听起来仿如天际响起的闷雷。这些大炮没有辜负它们的庞大体积，随便投射出一发炮弹都能在冰冻的坚硬土地上，炸出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大坑。丝毫不必怀疑，被这些大口径的炮弹直接击中，纵然是被人类视作钢筋铁骨之躯，不死之身的怪兽也不能免除四分五裂的下场。
在近距离观看着这场激烈的战斗，吴晗禁不住握紧了拳头，虽然在这里他的角色只是个看客，也不免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
送货这点小事不必吴晗专程过来一趟，他亲自过来的原因之一，是孟神机一再请求桃花源提供空中支援，吴晗也打算看看己方的火力是否能阻挡怪兽继续东进，及早发现不足予以改进，此外还要试试他倾注心血研发的新式武器能否如预期般，扭转人类在这场战争中的颓势。
要知道，黄龙府再往东走不到一百公里就是白山伯国的门户新安镇了。等到怪兽们踏平了孟神机的老巢，接下来可就轮到桃花源人倒霉了。
此刻，来自定居点方向的密集火力打击，在黄龙府定居点以西数公里到十几公里的范围内，构筑起了几道火墙。在人类看来犹如地狱般的猛烈炮击，却不能阻止怪兽群继续逼近定居点，眼看着在它们当中打头的几只怪兽便已接近了一千米的生死线。
见此情景，孟神机咬了咬牙，他转向吴晗说道：
“请按照我们的约定，提供空中支援吧！”
闻声，吴晗点了一下头，说道：